初雲的兔子洞

【第七章 新生學院參觀，出發！】

隔天早上，我迷迷糊糊按掉叫個不停的通訊球，勉強從被窩裡爬起來。

往桌上一看，昨晚的餅乾盤果然消失了，換成一盤迷你三明治拼盤和一杯柳橙汁。

我看了一下錶，發現才七點多而已，所以我開始慢吞吞地吃早餐，順便把阿薩從手冊裡叫出來。

他仍是那身全套的黑衣黑褲黑斗篷黑手套外加嘉年華面具，語氣如常地說了聲，「早啊，小兔崽子。」

然後就相當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。

「早安。」我一邊伸手拿果汁一邊說，「今天要幹嘛？」

「學院迎新。」

「學院迎新要幹嘛？」

阿薩想了一下，「應該是參觀各學院吧。往年都是分成四組輪流到四大學院參觀，會有學長姊帶你們一邊走一邊解說，有時候還會定點玩一些小遊戲。」

嗯，感覺像是普通學校迎新會有的活動嘛。

「你們早上跟下午都不太需要動腦，跟著學長姊走就對了。今天真正的重頭戲是晚上的資助人晚會。」阿薩說。

「啊？」我眨了眨眼，「資助人晚會？」

「對。新生訓練這兩天裡，最關鍵的就是昨天的白值測驗還有今晚的晚會，這兩個的結果會直接影響妳大學四年的生活。」

等等，怎麼聽起來好像很嚴重？

我愣愣地看著他，半晌才說：「白值測驗很重要，這我能理解。可是為什麼晚會也很重要？而且你們昨天不是已經辦過資助人晚宴了？」

「那不一樣。」阿薩說完，忽然反問道：「我問妳，妳覺得資助人是什麼？」

我偏著頭想了想才說：「會提供學校金錢幫助的人，大部分都是貴族或王族。」

阿薩點點頭。

「差不多，但是有一點說錯了，他們不是幫助學校，而是幫助『特定的學生』。」

說著，阿薩指了指我，「還記得森昨天說什麼嗎？『妳和王子並列為今年資助人詢問度最高的新人』。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？」

我老實地搖搖頭。

阿薩這次難得沒說什麼，直接解釋給我聽。

「每一年新生訓練的第一天晚上，學校都會舉辦一場晚宴，邀請全國王公貴族和富商們到場參加。晚宴上，學校會播放當天新生測驗時的影片給所有的資助人看，讓他們選擇想要資助的學生，這就是資助人晚宴。」

我一邊聽，一邊想像那樣的場景。

打扮華麗的貴婦人與貴族男士齊聚一堂，在金碧輝煌的宴會上談笑風生，舉著價值不斐的水晶酒杯對著影片上的新生們指指點點。

身為當事人，而且居然事後才知情，這種感覺很不舒服。

「為什麼我們居然事先都不知道？」

「不，應該是只有妳不知道。」

我睜大眼睛，「為什麼？」

阿薩聳聳肩，「這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新鮮事。南魔武每年舉辦資助人晚宴的時候，總是會在社交圈上引起轟動，人人都想拿到邀請卡，但是唯有在這個國家擁有巨大財富或權力地位的人才被允許參加。」

我用沉默表達我對這件事的困惑和不理解。

阿薩看了我一眼，繼續道：「也就是說，昨晚資助人們已經確實掌握今年所有新生的情報了，而正如森所說的，有意願贊助妳和王子的資助人佔了壓倒性的多數。」

我皺著眉頭，「但是，王子自己就是王族了，應該不需要資助吧？」

「不，正巧相反。」阿薩說。

「妳想想看，正因為他是王族，而且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國王，只要現在想辦法拉攏他，未來就很有可能成為國王身邊的親信。這樣好的機會，妳想貴族們有可能放過嗎？」

我聽得目瞪口呆，完全沒想到中間還有這樣一層利益存在。

「所以說，貴族們很多都是傾向贊助王子，尤其是現在已經享有大權，家裡又有千金剛好跟王子年紀相仿的那些大臣們。反正拉攏王子不會有什麼損失，運氣好一點還能和王族攀上姻親呢。」

我摀著額頭，慢慢釐清阿薩的話。

「可是這樣一說，投資我一點好處也沒有啊！」

阿薩搖搖頭。

「不，因為一個學生通常只會有一個資助人，所以最終只有一個幸運兒能成為王子的資助人。其他財力或權力不及別人的，就會開始往下找其他目標。」

「所以我是備胎？」我問。

「妳或許是某些人的備胎，但有些人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妳。知道為什麼嗎？」

我仍是老實搖搖頭。

「因為妳具有防禦力排行第一的優勢，還有妳放棄成為攻法而選擇護法的這件事也為妳增加了話題性。」阿薩說，「最重要的是，妳是因休的直屬，是未來很可能取代他成為神盾的人。」

我被這環環相扣的利益搞得有些混亂了，忍不住舉起手，「等等、等等。話題性跟資助又有什麼關係？」

阿薩笑了起來。

「終於接觸到問題的核心了！妳覺得資助人為什麼要提供金錢支援學生呢？」

我被突然拋出來的問題弄得一愣。

「嗯……大概是需要我們魔法師的能力？」

「沒錯，簽定契約後，學生就有義務在能力範圍內滿足資助人的一切需求。魔法師可以提供魔法協助，如果是工匠那更好，可以隨時提供武器和美麗的禮服，所以黑桃和方塊一直都是資助人投資意願最高的兩個學院。」

阿薩說完，又問：「還有呢？除了這一點之外，資助人投資的理由應該還有很多。」

我想了半天，最後放棄。

「拜託公布答案吧……」

「嗯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，炫耀。」

我張大嘴巴，「啊？」

「就像賭博一樣。貴族們靠著簡短的新生測驗影片提供的情報，猜測哪個新生以後的成就最好，然後大家一起來下注。如果自己贊助的對象在往後的四年表現突出，不僅自己有面子，還能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有眼光。況且，對於生活平淡無味的貴婦們而言，這還能為她們在社交場合上製造一種共通的話題，所以贊助學生一直都是一項令她們永不厭倦的娛樂活動。」

我聽完阿薩的分析之後，總算有點明白了。

因為我是後勢看好的一股，又有足夠的話題性，所以是熱門商品。

「不過，也不是所有的資助人都那麼糟。」最後阿薩這麼說完，起身道：「走吧，時間差不多了，先去宿舍外面集合。」

　　　　　　✤　　　✤　　　✤

我們到的時候，宿舍外頭已經擠滿了新生和書魔。

四下望了望，忽然看見撒旦學長站在人群前方，正在和一個學姊說話。他抬起頭，剛好也看見我，於是朝我招了招手。

我快步跑過去他身邊，笑著說：「學長早安！」

「早安。」

學長也笑了一下，隨手摸摸我的頭，然後回頭繼續跟學姊討論新生參觀的路線。

我覺得這個學姊很面熟，想了半天，才終於想起她也是神之七人之一，好像是總排行第七名的工匠，愛妮絲學姊。

她有著一頭淡黃色長髮，以及很漂亮的碧綠色眼睛。在和撒旦學長講話的過程中，那雙和翡翠一樣的眼睛一直時不時地飄向我。

等他們討論出最好的路線後，學姊終於忍不住問：「學長，這個是你的新直屬嗎？」

學長簡單地嗯了一聲。

「好可愛哦！好像兔子！」她看著我，忽然轉過頭用一種很興奮但又很努力克制的表情望向學長，期待地說：「學長，我可以摸她嗎？」

為、為什麼是問學長不是問我？

學長也在一旁皺眉，淡淡說了句，「不要嚇到她。」

「我不會嚇到她啦！」學姊一邊說，一邊輕輕摸我的頭，「嗚嗚，她超可愛的！學長，我拿我學弟跟你換啦，拜託！」

「不要。」

「拜託啦！」

「別吵，趕快把你們那組帶出去，免得後面的組別塞車。」

愛妮絲學姊嘟起嘴，小聲說了一句「小氣鬼」，然後拉著我往旁邊走兩步，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：「來，告訴學姊妳叫什麼名字？」

我愣了一下，還是乖乖回答：「我叫梅悠。」

「連名字也好可愛！妳知道我是誰嗎？」

我點點頭，「神之七人的愛妮絲。」

「答對了！」她又摸摸我的頭，「我最喜歡可愛的女孩子了，以後妳需要什麼道具儘管來找我，我一定免費幫妳做好！」

我有點受寵若驚，連忙道謝，「謝謝學姊！」

這時，旁邊一個學長笑著走過來，敲了愛妮絲學姊的頭一下，說：「喂，又拿道具在誘拐學妹了啊？」

「哪有誘拐！我正大光明！」

「正大光明地誘拐啊？嘖嘖，世風日下啊！」

「你閉嘴啦！迪倫！」

迪倫學長沒理她，直接越過她的頭頂朝撒旦學長說：「早啊，學長，這個是你直屬嗎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不錯啊，感覺是護法的料。」迪倫學長打量了我一下，笑著說：「哈囉，我是學者學院的迪倫，妳要是需要占卜，無論是戀愛還是學業，隨時都歡迎來找我哦！看在因休學長的份上，我會算妳便宜一點。」

我尷尬地點點頭，「嗯，謝謝學長。」

學姊在旁邊喊說你還不是靠占卜在誘拐學妹，但再次被他無視。

「好了，你們兩個，趕快帶新生去你們的學院參觀，我們這邊也要出發了。」撒旦學長說。

「遵命。」

「沒問題。」

兩人同時笑著回答，然後開始整隊。

「來，Ａ組的新生跟我來！我們先去工匠學院參觀！」

「Ｂ組的看我這邊，我們現在要先去學者學院，請大家跟著我走！」

我回過頭，疑惑地問學長，「我是哪一組？」

「Ｄ組，妳跟我走。」

等負責Ｃ組的學姊也過來帶新生去祭司學院後，撒旦學長稍微點了一下剩下的人數，然後揚聲道：「大家注意，現在Ｄ組的同學跟上，我們先到魔法學院參觀。」

　　　　　　✤　　　✤　　　✤

從宿舍到魔法學院的路上，學長一直都走在最前面帶路，我則落後幾步，和其他新生走在一塊。

Ｄ組的人都是生面孔，沒看見王子也沒看到貝兒，這讓我稍微鬆了一口氣。

感覺大家都滿好相處的，一路上邊走邊聊，氣氛沒了昨天的緊張感，反倒像是遠足一樣輕鬆融洽，談笑間很快就彼此混熟了。

我和一個名叫菲碧的女孩子一起走，她是南方的貴族，告訴我很多貴族間的趣聞和這國家的風土民情。

聊得正開心，忽然一個男生中途插了進來，暗示地拉了拉菲碧的手。

我滿臉疑惑，就見菲碧掩嘴笑了起來。

「來，我來幫你們介紹一下吧。」她說著，用手朝那少年示意道：「這位是洛方，是我的青梅竹馬。」

我雖然覺得奇怪，仍笑著說：「你好，我是梅悠。」

洛方朝菲碧豎起拇指，然後對我露出笑容，「妳好，其實我昨天就想認識妳了，不過一直沒機會跟妳說到話。妳已經決定好搭擋人選了嗎？」

搭檔？

我微微怔住。

菲碧則不輕不重地往他的肚子打了一下，笑著罵道：「第一次見面就問這種問題，少爺你會不會太急了點？」

「欸，輕點，剛剛才吃過早餐耶！」

「抱歉啦，梅悠，這傢伙就是個性太急躁，不然長相品行都是一等一的。」菲碧朝我歉然一笑。

「哎，妳別在這種時候損我啊！」

「我哪有損？正誇你呢！」

「哪裡誇，根本聽不出來啊！」

我笑了出來，搖搖手，「抱歉抱歉，我才剛來第二天，對這邊的事情還不太熟，所以暫時還沒有考慮搭檔的事。」

「沒關係啦，別理他，搭檔的事根本不急。」菲碧說。

「大一新生剛進來，學校不會要求我們立刻選好自己的搭檔。接下來我們有整整一年可以慢慢熟悉彼此，大二才需要做出決定。」

說完，她瞪了洛方一眼，「所以就說你太心急了。」

「沒辦法啊！開學之後找她的人一定更多，到時候哪輪得到我？當然得趁現在先下手為強啊！」洛方無辜地聳肩，說著就轉向我，「開學之後會有魔武課，到時候可不可以留一場和我搭檔看看？」

我當然點頭，「好啊，到時候請多指教。」

這時，我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魔法學院的中庭。

早晨的微光穿透上方的穹頂，微微灑在庭園中，露水映著陽光，襯著滿園一片綠意。

我們繞著中庭走了一圈，學長接著帶我們爬上一道階梯，往教室那邊繞過去。必修課的教室幾乎都集中在這一棟建築裡，學長領著我們穿越長長的迴廊，邊走邊告訴我們什麼課在哪間教室上，上課的內容有哪些，還有選修和必修課的區別，最後略提了一下每位教授的習性。

逛完之後，我們又回到中庭，然後拐進另一條路去參觀訓練場。

訓練場就在魔法學院建築群的後方不遠處，是之後魔武課的上課地點。

這個時間剛好有兩個大二生在場上對練，原本懶懶散散的新生們一看，瞬間精神都來了，全部黏到護欄邊看得目不轉睛。

洛方和菲碧也是一眨眼就衝到最前面，等我從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他們時，發現他們已經為了場中到底誰佔上風爭得面紅耳赤。

我想了想，最後沒跟過去湊熱鬧，而是和阿薩一起爬上看台的最高處。

遠遠看著場中來回交錯的流光，我試著想像未來的自己正站在場上，配戴著魔法石戰鬥的場景。

一陣風徐徐吹來，阿薩在我身旁忽然問：「小兔崽子，感覺如何？」

「……不知道。」我遲疑片刻後，照實回答，「感覺好像……沒什麼真實感。」

阿薩頓了頓，道：「妳會慢慢習慣的。」

我沉默地點點頭。

是啊……對於這邊的世界，那些我尚未了解，難以理解的種種，總有一天，也會把它們視為理所當然吧。

　　　　　　✤　　　✤　　　✤

逛完訓練場後，魔法學院的參觀也差不多結束了。

學長把我們引導到學生餐廳，簡短地吃過午餐，之後有另一個學姊過來和學長交接，由她帶我們繼續往工匠學院參觀。

雖然學姊的介紹很活潑，工匠學院和之後的祭司、學者學院也都很有趣，但是我始終無法專心，心思一直飄向晚上的資助人晚會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一直到菲碧過來拍拍我的肩膀，我才發覺我們已經回到宿舍門口了。

「梅悠，妳還好嗎？臉色看起來很差。」菲碧有些擔心地摸摸我的額頭。

「我沒事。」我勉強地笑了笑，「只是有點緊張。」

「喔，等一下的晚會嗎？」菲碧顯得很驚訝，「妳是最不需要緊張的人啊！我們這些白值普普的新生才要緊張吧？要是沒有資助人想要贊助我，那我以後四年的學費和雜物費，還有昂貴的魔法石費用，全部都要自己付耶！」

洛方在旁邊聽到，微微一笑，說：「怕什麼，大二以後我們就能接一些簡單的任務自己賺錢，學費什麼的根本不成問題。」

我一聽，睜大眼說：「真的嗎？那我可不可以不要資助人？」

他們兩人一聽，都露出怪異的表情，面面相覷。

菲碧首先回過頭，蹙眉道：「這恐怕不行。要不要資助，決定權在於資助人，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利。」

洛方則跟著問：「妳為什麼不想要資助人？他們能提供妳很多資源，簽約之後，妳和資助人就是一體的，可以獲得人脈、金錢、權力，這些對我們魔法師來說，幫助很大啊！」

「可是相對來說，我們也必須聽命行事吧。」我輕聲說。

「這……確實如此。」

我想，菲碧和洛方瞭解我的意思了，兩人同時陷入沉默。

這時，下一批學生也回到了宿舍門口。

帶隊的學姊看到我們還站在門外，柔柔地笑著說：「新生們，有什麼問題嗎？再不去換禮服，晚會就要開始囉！」

我和菲碧他們交換了複雜的目光，沉默地打開門進了宿舍。

「換好衣服就來我房間吧，我住在黑桃４。」

菲碧說完，揮揮手就閃身進了房裡。

我點點頭，和阿薩一起走進紅鬼牌的門。

一關上門，我就將背重重靠上門板，低聲說：「我不想去。」

「相信我，以後妳更不想做的事情還多著。」阿薩說，接著語氣一轉，輕聲道：「現在還不知道妳的資助人是誰，所以不用太沮喪。況且妳上頭還有因休和森能幫妳撐腰，妳不會有事的。」

不知道為什麼，阿薩這麼一說，我忽然輕鬆很多。

是啊……還有撒旦學長和小不點學長在。

「快去換衣服吧。」阿薩說，而我立刻點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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